嫁给萧定安后日子过得不错。
萧定安很有才干,是安邦治国的一把好手。
他不辞辛苦,事必躬亲。
兴修水利、劝课农桑、改革弊政、巩固边防。
我则跟在他屁股后面,救灾济荒、兴办学堂。
成婚十五年。
我们夫妻俩的名声,举国上下,可谓是十分响亮。
尤其是跟那些成日里你死我活,斗得不成体统的皇子们比。
踏踏实实为老百姓做事的长公主,和已经成国公爷的萧定安,简直是老百姓心中利国利民,为百姓谋福祉的活菩萨。
这些年,父皇的身子,则是被不孝子们气得越来越不好了。
三步一喘,五步一咳。
超过五十步就得叫宫人拿轿子抬。
总是三不五时浑身疼痛难忍。
太医却诊不出是什么原因。
只说是陛下早年征战沙场,刀剑伤太多,落下了病根。
我进宫去看他。
挥退了宫人,亲自给他侍奉汤药。
父皇歪在龙榻上,拉着我的手,泪眼朦胧。
“宝成,你要是个儿子该多好。”
“咳咳咳,不像你那不成器的弟弟们,半个有用的都没有,咳咳咳……”我替他掖了掖被角。
“儿臣瞧着九弟倒是可造之才。”
“小九是不错,可他才七岁,能顶什么用,朕还不知能活个几年,咳咳咳!”
“父皇喝点安神汤吧,喝了就不难受了。”
他痴痴地望着我,眼神越发浑浊。
“你从前像朕,这几年倒是越长越像你娘了。”
“朕这些时候,总梦到村里的日子。”
“家里的鸡总是站在土院墙上打鸣,你阿奶抱着你在院里坐着,你娘在灶上烧火,那画面是那样好。”
我把一勺一勺地药汤送进他嘴里。
“那你没梦见阿娘向你追魂索命?”
“咳!”
皇帝呛咳了一下。
灰黄色的药汁洒在寝衣上,显得又脏又恶心。
我不耐烦地给他擦了一把。
皇帝瞪大了眼珠子看我。
“你刚才说什么?
什么追魂索命?”
我把药碗放在一旁,笑得格外温婉端方。
“父皇嫌我娘是个村妇,不配当你的皇后,哄骗苏氏,杀了我娘。”
“又怕苏大将军扶持大皇弟,威胁你的皇位,哄着德妃,杀了苏氏和大皇弟。”
“再之后嫌德妃和她身后的辅国公一家独大,便扶持静嫔和四皇子与她相斗……你是如何一步步走来的,女儿可都看在眼里。”
皇帝像看鬼一样看着我,死死抓着床沿,拼命地咳嗽。
身上又开始钻心地疼了,连骨头缝里都疼,疼得他浑身发抖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他抖着手,你了半天你不出来。
“父皇,你借着苏家的势发的家,又不当苏家外戚,便把我娘这个发妻抬出来。
你怕旁人说你忘本,便把我抬出来。”
“父皇可真聪明!
怪不得能当皇帝!”
他脸色涨得青紫,眼球都往外凸出,看来是气狠了。
“你个逆女,你敢置喙皇帝!
朕,朕要……呵”我冷笑了一声。
“省省力气等死吧,你以为你刚才喝的是什么?”
皇帝不可置信地看着药碗,“你!
你敢下毒?”
“哦,又不是今日才下的,你不是五年前就开始身体虚弱,浑身发疼吗?”
“贱人!
逆女!
朕要杀了你!”
我哪会给他机会杀我,刚才给他喂的,是要他命的最后一碗药。
“噗!”
他开始疯狂吐血,立时三刻就咽了气。
我牛爹和娘究竟哪里对不起他呢?
他们帮皇帝给老娘养老送终,他们帮皇帝养他的亲生闺女。
牛爹和娘是顶顶好的人啊!
他们那样好都没能好好活着,陈三柱也不得好死!
先皇去世,九皇子登基。
满朝保举萧定安摄政辅佐。
未满两年,小皇帝“意外”失足落水,一命呜呼。
他年龄太小,没有子嗣。
兄弟们一个个的烂泥一般不成样子。
萧定安这个保国安邦的摄政能臣,自然而然登基称帝。
有些老臣虽有异议,但萧定安封我为皇后,封我儿子为太子。
皇位以后到底还是要落在已故先皇陈家的血脉上。
他们也就不闹了。
萧定安登基后八年,因病去世。
我儿子当了皇帝,封我为太后。
这孩子孝顺,说要修建最奢华的宫殿,把我奉养起来。
我摇了摇头,带上金银轻车快马地赶去了江南。
皇宫朝堂上的日子,我实在腻味了。
桃花在江南开了女户,领着一群姑娘们,把纺织生意做得如火如荼。
每每写信来,说江南是如何的美不胜收,如今是如何的自由自在,都馋得我心痒难耐。
我如今刚四十岁,大抵还能活些年。
去过过那鲜活明快的日子。
桃花领着我去绣房那天,年轻的女孩子们,围着我这个生面孔打转。
“掌柜的,这位是谁呀?”
我忙道:“我娘家姓牛,旁人都叫我牛姑姑。”
桃花搂着我,边走边笑。
“你又做回牛金宝了?”
我也笑:“做牛金宝好,做牛金宝自在,能喘得过来气。”
阳春三月,江南好风景。
我和桃花蒸了些糕饼,一起去城外踏青。
有一句我确实错了,我也是能享福的。